yuyan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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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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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0] ———沪上私人收藏家的困境调查 | | | [size=+0] 记者日前收到一封读者来信,写信的是一位60多岁的老人,他说自己收藏了近500把紫砂壶,可是找不到一个地方开设展示馆。他担心,自己辛苦收集的这许多壶,今后无人接手。
中国的民间收藏,自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蓬勃兴起,参与者大多是普通百姓。目前本市有30万人从事与收藏有关的活动。而最早的一批收藏家,如今都已七八十岁。他们面临一个共同的难题:这些藏品“身后”怎么处理……
他希望办个展示馆
等了近一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葛新有点急了。
葛新摩挲着一把混圆的紫砂壶。壶很小,还不及一个手掌大,最多只有半杯水的容量。铁砂色的壶身泛着褐色的光泽,是时间的印记。“专家说,这把是惠孟臣的壶。”他说,惠孟臣是明代著名的紫砂大师,善制小壶。壶体表面隐约有些不规则的气泡,葛新觉得这更证明了是惠孟臣早期的作品,烧制时温度没有控制好。“虽然少了一个盖,可是好壶难求啊!”
葛新收集了近500把紫砂壶,放满一屋子,柜子的边边角角都塞满了壶。要拿一个壶给人看,60多岁的老人只能拿着凳子,爬上爬下开柜找壶。
“我想找一个地方,把这些壶陈列出来,让更多的人了解中国传统文化。”葛新说。几年前,他还只想着,这些壶是家族财产,应该一代代传下去。后来,一位文化界的老朋友过世,葛新伤感之余突然明白,历史的财富终究应该交给社会。他开始和一些地方联系,希望能办展示馆,自己拿一半门票收入,“百年”之后,这些壶就全部捐给地方政府。
从去年上半年开始,葛新联系了不少地方,周庄、朱家角、七宝……都是有名的古镇。可是,没有一处表示出兴趣。
关键的问题,还是门票收入太少
周庄的工作人员曾打来电话,称不再接收任何收藏馆。
“我们这里也没有场地。”七宝古镇管理委员会旅游开发公司的冯纪康说。古镇开发,用作展览馆的场地是当地政府统一规划的。目前七宝古镇设立了7个馆,蟋蟀、微雕、酒坊等,都带有七宝本地特色。如七宝大曲和七宝蟋蟀,在上海地区曾经非常有名。
冯纪康说,古镇一期开发,政府已经投了大量的钱,没有资金再增开新展馆。
对古镇的解释,葛新并不满意。“紫砂壶和茶文化密切相关,是中华文化的代表。”每次说到自己的收藏,葛新都有点激动。他觉得,古镇不愿意接收自己的茶壶,是因为没有看到紫砂壶可能产生的社会效应。
“关键的问题,还是门票收入。”上海市收藏家协会会长吴少华分析说,办一个展示馆需要资金投入,而仅靠门票收入,一般都难以维持。冯纪康自己也承认,目前古镇开设的7个展馆,门票收入都不理想。
儿子在美国工作,葛新开始担心,如果这批“宝贝”没有地方接收,几年、十几年以后该怎么办。
引发葛新担心的另一个原因,是他最近听说的一位藏友的故事。
本市最有名的民间收藏家之一陈宝定老先生,生病住院已有几年。原本设在建国西路378弄8号的“算具陈列室”,也就悄然关门。大部分藏品,目前由老人的外孙女张菁保管。张菁没有把这个私人陈列馆继续开下去,一方面因为她住在城市的西南面,交通不如建国西路方便;另一方面,她也有种种顾虑。
张菁的住宅100平方米,家里平添了几百把算盘、数千份资料,已经占了许多空间。“我家太小了,要把算盘‘秀’出来,有点困难。”张菁说,原先外公家,老房子里到处都是算盘,连头顶都有。而且,一旦公开展览,家里必须有专人接待访客,端茶讲解,会给私人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扰。这些藏品,张菁暂时先收着,以后怎么办,她还没想太多。
“私人收藏的出路问题,目前正变得紧迫起来。”吴少华说。我国的私人收藏热是从改革开放后开始的,第一批收藏家,目前一般都是七八十岁的年纪。“他们的收藏,子女未必感兴趣;即使感兴趣,如何继续,也是问题。”
沪上够格的“收藏家”至少1万人
中国的民间收藏,曾经大起大落。解放前夕,我国国有博物馆面临严重的库存不足。即使是故宫馆藏,宋元时代的书法名作也不到20件。此外,各地都在筹建自己的博物馆,急需从民间收藏中补充精品。不少人还记得,当时江南一带的民间珍藏源源不断地被带到上海的情景,有些甚至是家传了数百年的文物。
随着国有收藏的壮大,民间收藏开始日渐萎缩,直到改革开放以后,人们的收藏热情才再度被点燃。
“前几年的统计是,民间收藏分为200个大类,目前看来,这个数字是远远不止了。”吴少华说,从科技物品,到民俗工艺品,到文字资料收集,甚至娱乐用品收集,民间收藏者兴趣各异,藏品也是五花八门。目前,上海专门从事文物经营的从业人员有2万人。吴少华说,以此推算,全上海的收藏者大约有30万人,够得上“收藏家”三个字的,至少也有1万人。
随着全民收藏活动的兴盛,收藏界的新事物———民间收藏馆随之出现。1984年,收藏钟表的王安坚在自己家里开了一个“家庭钟表博物馆”,这是见诸报端的“中国第一家民间收藏馆”。
筷子收藏家蓝翔家住虹口,五六年前也在自己家里开了一个收藏馆。收藏馆原先对外开放,象征性地收一点门票钱。近几年蓝翔身体衰老,日趋耳聋,已经没有能力接待游客。收藏馆只剩“藏”的功能。
“中国的民间收藏家,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撑。”吴少华说,不少人只能寄希望于政府,希望政府能找一个地方接收这些藏品。“可政府不是万能的,面对巨大的收藏队伍,政府无法包办一切。”登记了3000多名收藏家的上海市收藏家协会,面对民间收藏“藏”与“展”的矛盾,开始构思更好的解决方法。
吴少华认为,政府接手,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最重要的,是订立相关的法规,给予民间博物馆合法的地位。他举了一个例子,收藏家尔冬强在青浦有一个民族民俗博物馆,前几年青浦区土地动迁,博物馆也属于拆迁之列。据知内情的人士透露,尔冬强拿到的那笔安置补贴,还不够博物馆内部装修的费用。
“应该有政策保护,甚至政策倾斜,鼓励民间资金资助民间收藏馆,让人们看到办民间博物馆可能产生的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吴少华说,“可以借鉴西方国家对民间收藏者免税、基金会支持的做法,最终使民间博物馆成为一项文化产业。”
据了解,今年1月1日起正式实施的博物馆管理办法,特别提到了对民间收藏的一些管理。“这是第一次在国家法规中把民间收藏和国有文物并列。”吴少华说,虽然法规还没有明确的规定,但是他敏感地“嗅”到了其中意味。
这些壶,每一个背后都有一段故事
葛新上世纪80年代开始收藏紫砂壶。当时他在香港做进出口生意,攒了一点钱。港台地区刚开始流行投资紫砂壶时,他堂兄曾在厦门花了1万元买了个旧壶。葛新瞠目结舌之余,发现这是一个商机。他立刻赶回上海开始找壶。
“当时东台路上的壶,均价60元一把。我放出风去,说是300元一把。很快就积累了一定的数量。”回想当年的“壮举”,葛新颇有几分意气风发。可是这样买来的壶,夹杂了不少赝品。随着收藏的增多,葛新的“眼力”也开始变强。
老房子附近烧老虎灶的张老伯,有一次,从家里找出一把传了几代的壶。张老伯曾祖父原先在苏州开茶馆,保存了一把太平天国的忠王李秀成喝过的茶壶。那是把扁圆壶,底款刻有篆书“大清乾隆年制”,从刻款的规格来判断,是当年进贡到皇宫的壶。张老伯因着故人的情义,忍痛割爱。
还有一次,葛新在苏州古玩街闲逛,无意中发现墙角一堆古玩杂件里有一把紫砂小壶,还有一些紫砂壶碎件。店主说是农民挖地基得来的。葛新花1500元买了店里一个壶,要求店主把这堆“垃圾”送给自己。出门之后,他留下紫砂小壶,其他全扔了。而这个小壶,他后来弄清了,正是惠孟臣的作品。胎薄如纸,泥色如铁,表面还有几个气泡。从“垃圾”里“淘”到宝,葛新实在得意。
酷爱收藏的人大都有这样的曲折故事。南京的收藏家沙志明,为了买一把乾隆年间的汉方壶,把祖宅抵押出去。收藏算盘的陈宝定,1937年飞机轰炸昆山时,他什么也没拿,抱了一把算盘就钻进了防空洞。钱币收藏家余榴梁为了筹钱买一批古钱,不得不转让结婚用的新家具。
“民间的收藏者是十分艰辛的一群人,他们平时省吃俭用,买藏品时却倾其所有。每个人的故事都让人听了唏嘘。”吴少华说,他们以个人的力量保护着历史的痕迹。
几年前,王安坚老先生逝世,“中国第一家民间收藏馆”也随之关门。“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辛苦收来的壶,有一天又各散东西。”葛新有点黯然,轻轻抚摸着手边的紫砂壶。壶身在岁月沉淀中显出青褐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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