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工人选矿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挑选翡翠的方式看起来土得掉渣，让人莫名其妙又耐人寻味——他们的手中仅仅拿了把一头平、一头尖的锤子，敲一敲、搬到一边，敲一敲、搬到另一边，有的甚至敲也不敲就抛到了一边，二选和三选的工人也是这样。说到选矿的诀窍，李总只说是凭经验，想他也只是偶尔到矿区来，对翡翠显然是十壳通了九壳——一窍不通。想问一问选矿的工人，然而有铁丝网拦着，即便是本公司人员的出入也需要层层批准并搜身，像看贼一样，实在是太麻烦了。 据随行的人讲，之所以有二选甚至三选，是因为一次挑选难免不会遗漏，也有可能作弊。 2000年就曾经出现过一件上百公斤的高档色料被作为砾石丢掉的事情。当时，工人故意把那件料当作废石漏过，等砾石被清走后再连夜从乱石堆中扒出来藏好，希望待适当时机偷偷拿回镇上卖掉发笔横财。事发不过是因为那块翡翠原料的价值太大了些，作弊的工人整天心神不宁，被监工瞧出了破绽，刑讯逼供下找回了原料。 据说，各个翡翠开采公司清理出去的废弃砾石堆积如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虽然经过了层层筛选，但是难免百密一疏，也正是这些被人遗弃的乱石堆，养育了大批以捡“垃圾”为生的当地居民及外来者。就是这些社会最底层的淘宝人一次又一次地创造着奇迹——暴富的起点不是翡翠的开采者，也不是贸易链中的赌石者，而是矿区中的“垃圾客”。或许，帕敢的“小香港”之称就是起源于此吧。 起初，这些垃圾客仅仅是捡一些遗漏的翡翠料拿到镇上赚些小钱，慢慢地，随着各选场漏掉的翡翠原料越来越少，他们也会捡一些皮壳特征酷似翡翠的砾石去哄骗那些没有经验的翡翠商人。当然，如今的垃圾客想发大财还是很难的，一是采矿公司的采选机制日益缜密，看不明白的砾石可以直接敲开，使他们捡漏的机会越来越少，一是政府的管理越来越严格且耳目众多，一旦得知他们捡到了高档翡翠，会不由分说地没收、罚款、抄家甚至关入监狱。但是，艰辛和危险都无法阻挡垃圾客们的发财梦想，这个群体不但越来越多，甚至连一些有事可作的当地人也会忙里偷闲地到某个废弃的乱石堆捡拾一番。 翡翠采选过程中的真正技术活儿是最后一步——分类：矿山挖掘、挑出的翡翠原料被拉到库房，在昏暗的房间里，在强烈的聚光灯和敏锐的眼光下，被最有经验的师傅根据翡翠皮壳上的表现分选成三六九等，一部份连做 B货都用不成的翡翠原料会在这里淘汰掉（这种料恐怕连运费都拿不回来），剩下的大部份原料会根据其表面特征和个人的经验划线、切割，有的从中间锯成几半，有的只切出一片盖子，只有个别表现好又实在无把握的原料才会被擦口、打磨，以适应少数好堵的客商。  事实上，这种在矿区直接切割的作法在九十年代是没有的，只是随着机械化开采使得翡翠原料大量涌现、仰光和平洲的拍卖会如火如荼，尤其是翡翠形成了庞大的产业、人们购买原料的意识必然由赌转明，缅甸商人才不得不改变营销方式、转为以买卖明料为主。这种方式把赚大钱的机会让给了矿主，但也使流通环节尤其是国内的原料商人降低、甚至避免了风险。毕竟，做赌料这一行的风险远远大于机会，甚至有赌博的意思。 看着不远处正在开采的深深的矿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怎么知道一个矿的翡翠开采光了呢？回想起经过的一些废弃矿坑，黄土、红土、黑土……，原来高地砾石层翡翠砂矿的沉积是一层层有规律排列的，挖到黑皮壳的砾石就到了最底层。所谓“黑石角（脚）”一词就是这么来的。现在市面上经常有黑皮的翡翠原料冒充“黑乌砂”，有的甚至几十、上百公斤重，就是因为机械化开采以来，挖空一个矿实在是容易之至，黑皮料自然就到处可见了。其实，著名的厂口“黑乌砂”早已经绝迹多年了。 原本希望去看一看宏邦公司正在开采的一处原生矿，李总却说离帕敢太远，如果我们愿意，可以改天再去。看似推脱，也没再强求。 花大量的时间参观矿区，对于一个千里迢迢、慕名而来的生意人来说是有罪的，虽然增长了见识（也就是多了点茶余饭后的侃资），却不会有真正的收获。于是要求李总带我们到公司库房看看，可能的话也好捞点物美价廉的货。但当回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只能第二天再去看货了。
|
